【邓克邓】殊途同归（四）
四
AP700的尸体被随后赶到的精壮男人——克莱恩知道他叫科恩黎——带走，作为异常仿生人邪教信仰事件的一份证据，存留在廷根市警察局的地下仓库。克莱恩与邓恩返回了那幢宅子：是的，他们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对楼梯间之下暗室的调查还未开始就被袭击打断，作为执行任务有始有终的警督，邓恩没有不回去的理由。
暗室与宅子还保持着那个仿生人逃离现场的样子，墙纸被整齐地割开一块又仔细地掩饰，让人本以为是墙面的暗门悄悄地开了一角，黑暗从门的深处露出梢头，只是这一次不再有红色的LED灯闪烁。
“啪嗒。”邓恩伸手进去，拨开了电灯开关。
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9RAORA9RA9RA9RA9RA9RA9RA9
深红色的字迹——一行一行，有如同印刷般精准，也有如疯子呓语的歪歪扭扭。重复的词句交错交叠布满了整个粉刷过的墙面，一直蔓延到无法触及到的高度。
“这究竟是……。”邓恩仰起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克莱恩眨了眨眼睛，仿生的棕色眼睛里倒映着印刻如墙面的深色字迹。
「资料更新」
“我已经拍照上传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上传到地下仓库的终端。”克莱恩侧过脸看向仍旧盯着字迹的邓恩，后者方才惊醒过来似的点了点头。
“谢谢。”
似乎是没有意识到年轻的仿生人竟然这么快就熟悉了工作流程，邓恩稍稍愣了一下。
“那么，我们回去吧。”
回到警察局时，先前那个风格随性的绿眼睛年轻男人已经不见了，克莱恩猜测他也许有自己的任务。一位白发女士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聚精会神地敲打着什么。
“晚上好，西迦。”
邓恩虚握拳置于嘴前轻咳了一声，那位女士像是从某种沉迷中惊醒过来，猛得抬起头。克莱恩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背后，看见她飞快地关掉了正在输入的文档。
“抱……。”
“我的意思是，西迦，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年长的男人微笑起来，他的灰眼睛里短暂地流露出一种恶作剧般的笑意，这让克莱恩的数据库里刷新了大量数据。
“——歉。”
显然这位有这独特气质的白发女士没有决定把出口的抱歉刹住车，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她还是说出了口。
“所以，如何？”邓恩看起来似乎决定暂时把这个仿生人新队员的事情放在一边，他思忖了一下开口。
“……啊，并不怎么意外，”西迦站起身，抚平了久坐在黑色制服上留下来的褶皱，双手背在背后，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克莱恩捕捉到了她骨骼伸展轻轻的声音。“几乎没什么报社愿意接受我的投稿。”
（她看起来有些失望，但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克莱恩没有在互联网上找到任何与这位女士有关的作家或作品的信息，他只是站在那里。
“会有一天的。”邓恩看起来也并不意外，他只是向白发女士颔首，给予了恰到好处的祝福。
“也许吧……会有那么一天的。”西迦仰靠在转椅上，朝邓恩笑起来。“借您吉言，队长。”
路过值班室门前的时候，隔着值班室的玻璃墙，克莱恩注意到坐在位子上那个面无表情、肤色白皙到近乎没有血色的男人。那人像是察觉到了克莱恩的目光，放下了手里背对着克莱恩的画板，朝他点点头。
寒暄完毕，邓恩朝克莱恩转过脸来，他脸上的那种微笑消失了。
“跟我来。”
邓恩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门板隔断了那些好奇的警员的目光。他的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是坐在椅子上，弹簧受力轻微的吱嘎声。克莱恩的目光追逐着收敛了微笑的男人的眼睛。
“你已经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
邓恩打量着面前年轻男人样貌的仿生人：他看起来仍然像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在至少在这之前，邓恩已经初步考察过了他的能力。当警督的目光落在仿生人的肩头时，他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是的，队长。”克莱恩乖乖地点头。
“你……”邓恩看着那块比起一小时之前扩大了不少的蓝色痕迹，皱皱眉。“你刚才为什么不去处理伤……”
他像是自觉失言那样停顿了一下，“……伤口。”
“我想就算是仿生人也有办法的吧？”
（队长对仿生人确实不太了解。）
“是的，”克莱恩认真地点点头，“事实上，釱的流失已经停止了，这并不是很大的流失量，我还可以运转很长时间。”
这是事实，仿生人的釱循环系统会自动修复堵塞上泄露的创口，虽然破坏的皮肤层不能再自动修复，但并无大碍。
“如果您觉得有碍观瞻，我今天晚上回到灰雾生命时会进行维修的。”
“不，我只是觉得……。”鲁恩绅士叹了口气，“不，没什么。还是维修一下吧。”
“那么您的答复是？”仿生人意外的执着，大有“您不给我一个答复我就站在这里”的意思。
警督沉默着看着仿生人的眼睛：他们在白色的灯光下反射着近乎玻璃般茶褐色透亮的光彩。
“回灰雾生命吧。”
男人说。
黄色的灯光在克莱恩的额角上一闪而过，但仿生人只是顺从地点头。
“明天晚上来签你的合同。”
“仿生人也要签，回去交给灰雾生命的负责人，你明白吧？”
年轻的仿生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的嘴角向上抬起，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你做的很好，克莱恩。”
雾气流动在寂静的小镇里，云雾遮挡着头顶深红色的月亮。一位女士站在涌动雾气的深处，轻轻开口。她穿着层层叠叠却不繁复的黑色古典衣裙，褶边从她的袖口垂下来，宝石碎片点缀她的裙摆上。
“晚上好，阿曼妮。”克莱恩朝女人走过去，渐渐看到她朦胧却秀美的面容。
“晚上好，克莱恩。”女人回答。“和我走走吧。”
行走时，女人的裙摆如同波涛般翻涌，宝石碎片也像银河那样闪烁起来。他们在深沉清冷的夜色中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低矮的民居，灰白色的水车与磨坊，面包店的招牌已经古旧，在夜风吹拂下吱呀呀作响。
不管多少次来到这里，克莱恩总是打量着周围——他不清楚迷雾小镇是谁的设计：它来自灰雾生命？来自阿曼妮？又或者他自己的内心？他没有问，阿曼妮和灰雾生命也不会给他回答。
克莱恩不说话，女人也不说话。
头顶的云雾渐渐散开了，深红色的月亮开始明亮起来，影子从深处的黑暗里蔓延出来。絮语，桌椅移动的声音，门窗摇晃着，被红色的月光浸染。
“去吧，克莱恩。”女人还是开了口，“工程师在等你。”
克莱恩停下了脚步，他还是看着视野尽头那座在黑暗里浓缩成一张剪影的黑色教堂——尖顶的、哥特风格的，没有塔楼，乌鸦在上面盘旋，风向标无声地转动着。
“你希望他看到完好如初的你，难道不是吗？”女人微笑起来，“去吧，克莱恩。”
“晚安，阿曼妮，下次再见。”克莱恩收回了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低下头来，对着再一次走入雾气的女人点点头。
“晚安，克莱恩。”女人说。
（TBC）
评论(2)